落遇老家在庐洋县,距离越阳市五小时的车程,在宏省的最南边。那里地处山林,出了高速路口,下一秒就驶入盘山公路。
“落遇,你往常回家也自己开车回吗?”展越一边开车,一边问。
落遇从后视镜里,偷偷打量了下展晓白,发现他闭着眼睛在打盹。她嘿嘿一笑,没有回答。
“我就说嘛,你这平时开惯了城里的平坦大马路,怎么还敢上这盘山公路。咱这山路,我都十年的驾龄了,还不太敢开。”展越说。
“我开回家过一次。开得慢点,还是可以的,”落遇说,“你怎么没买个车?”
“还没买房呢,谈什么买车?”展越说。
落遇叹了口气,说:“房房房,迟早把人给压扁。多少人家一辈子的积蓄,还不够付首付。”
“你叹什么气?你是女孩子,买房又不用你操心。”
“那要是贷了款,我不得参与还贷?”
“所以你们得找有车有房无贷款的嘛。”
“为了房子车子嫁人,怎么想,都觉得有点小亏啊。”
“那为了什么嫁人不亏?一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?如果一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穷其一生,都没法子给自己的女人提供一个安稳舒适的生活;那么,嫁个有钱人,显然靠谱很多。”
“世上超有钱和超没钱的,毕竟还是少数吧。找个跟自己趣味相投、相亲相爱的人一起奋斗、共度此生,岂不美哉?”
“你好像找着了吧?”
“但愿如此吧。我有个同学说,人心隔肚皮;嫁人跟赌博差不多。她说,我们这群人到适婚年龄的时候,大多没有多少人生阅历,看男人多半看不来好坏。”
“她嫁出去了吗?”
“嫁给了一个富二代。”
“你同学蛮理智啊。人心看不来,家境还是容易看的。”
“哎,怎么没听你说,有女友啊?”
“你没结婚,我急什么?”
“我——我——”
“看把你吓得。你一个女的都不着急,我一个大男人急什么?”
“你心态倒蛮好。“
“不然怎么办,去跳博罗江啊?我其实也急的。不过嘛,买不起房子,哪个女的肯跟我?”
博罗江,横穿越阳市。每年跳此江的人,不下千例。不过大多死不了;因为政府怕博罗江有一天会变成鬼江,专门派了几艘救援船24小时在江面上巡逻。
“女的,分很多种的啊。”
“找个傻女人,或者丑女人,那我还不如单身一辈子。我可不能让我们展家的优良基因受损害。”
“哎,我说展越,我觉得你这想法很存在问题。照你这么说,那嫁给穷小子的,都是或丑或傻的女人?”
“我就是这么认为的。”
“咱不是有句话,叫‘莫欺少年穷’吗?”
“你也知道,那叫‘少年穷’啊?少年穷,意味着少女穷。什么意思?意思是女的最美好的时光,用在跟男的脱贫致富上。等她熬成黄脸婆了,有钱了有什么用?穿再漂亮的衣服,用再好的化妆品,还不如人一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五十块钱的地摊货来得靓丽迷人。她老公不出轨,说明她眼光好,她老公自控力好。她老公出轨,那是符合人性。”
“你要是个女的吧,说这话我觉得可以理解。你是男的,怎么也这么说?要是女的都听了你的话,去找有钱人。那你还能娶着媳妇吗?”
“等我四十岁的时候,就有钱了啊。到时候,我找个二十四五岁的小姑娘。怎么样?你觉得如何?”
“我觉得不咋样——”她正想说,三岁就有代沟了;那你是找个媳妇,还是找个女儿。她突然想到,展晓白跟林吉安。
她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,伸了伸懒腰,说:“大千世界,言论自由,思想自由。大道宽宽,通往四方任君选。反正啊,不管男的女的,路都是自己选的。哪怕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,你也有反抗的权利。毕竟,砍头不过碗大的疤,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嘛。我不行了,眯会。到了叫我。”
说完话,她双手抱着胳膊,闭上眼,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“屁话真多……”展越小声嘀咕。
展越跟展晓白一个村子。他们所在的村子,叫“微光寨”,距离落遇所在的“艳阳村”二十里路,距离庐洋县城六十里路。因为自己开车,所以车子不需要过县城,直接往山上拐。
盘山公路,有些地段的坡度很大。
“晓白,我头好晕。去你们家,怎么跟坐过山车似的……”林吉安的声音,语气中透着抱怨。
“再忍忍,一会就到了。”展晓白安慰说。
落遇睡得有些迷迷糊糊,听到对话醒了。
“刚过你们村。我想着反正要还车,所以就没有叫你。”展越见落遇醒了,说。
“哦。”落遇揉了揉太阳穴,有点头疼。
“落遇,一会去我们家吃饭吧。我跟家里都打好招呼了。展越也去。”展晓白说。
“对啊,晓白的妈妈做菜可好吃了。哎呀,我一想起那个红烧鲫鱼,就要流口水了。”展越说。
“是啊,落遇姐,你就一起吃嘛。我这会心里可紧张了。你要是一起去,还能帮我缓解缓解。”林吉安说。
落遇笑了,说:“你们急啥?我又没说不去。”
“哈哈,就说呢,落遇怎么可能会错过免费的午餐。哎呀好饿啊。展晓白,你家饭菜应该准备好了吧?”展越问。
“当然啦,”展晓白说,“我跟我妹妹都发短信了,他们半个小时前就开始准备了。开车开了五个小时,肚子早瘪了。咱回去,刚好开饭。”
妹妹?
落遇一愣,不记得展晓白有个妹妹。
“晓白,你不是说你自己是独生子吗?”林吉安问。
“我叔的女儿。她爸妈一直在外面做生意,几乎是我爸妈帮着带大的。”展晓白说。
“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?”林吉安问。
展晓白笑了,说:“她呀,跟我同年。我们两个以前老闹别扭的。现在大了,还好一些。但关系也不是特别好,平时不太联系。”
“落遇,你猜猜看,晓白的妹妹是谁。”展越突然神秘兮兮道。
“什么意思?我——认识?”落遇吓一跳。
说起来,落遇跟小学的同学更熟一些。初中的同学,很多都是外村的。那会,落遇整天跟落霄燕混在一起,没有留意新同学。当然,除了展晓白。
“这么说,应该是同学,还姓展,还是女的——别告诉我,是展雪。”落遇惊住。这么一说,展晓白跟展雪容貌上还真有相似的地方,都是大眼睛。
“聪明!”展越说。
落遇有些无语。初中的时候,展雪对谁都挺好,独独在女生面前说了展晓白不少的坏话。
想到自己跟落霄燕曾经研究过这种怪异现象的原因,落霄燕认定是展雪暗恋展晓白,落遇忍不住想笑。改天一定把这重磅消息透露给落霄燕,看看她是什么表情。
可是,展雪嫁的可是富二代,回家定是专车,展晓白怎么没跟着一起回?
落遇有些不解。
林吉安嘟着小嘴,一副不开心的样子。
“吉安,你怎么了?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,我有个妹妹?”展晓白柔声问。
“堂妹也是小姑子。他们说,家里有大姑子小姑子,嫁过去日子可难了。”林吉安说着这话,都快哭出来了。
落遇跟展越对视一眼:什么情况?
展晓白笑着说:“傻姑娘,展雪人很好的,她只会帮着你一起欺负我。”
“有人欺负我,你一定要帮我!我在这可没有其他亲人,只能靠你了。”林吉安拽着展晓白的胳膊,抬眼说。
“放心吧,我家人都很好的。你想啊,我这么好,我家人能差吗?”展晓白说。
展越噗嗤一声笑了,说:“小妹妹,我跟你说啊,展雪可彪悍了。她小时候啊,拿铁铲敲过晓白的头呢,把他的头都敲破了。不信,你摸摸他的头顶心,有个疤呢。”
“真的?”林吉安问展晓白。
“没有啦,他开玩笑的啦。”展晓白吓一跳。
“你让我摸摸头顶心。”林吉安说这话,就伸手要去摸。
“哎呀,都说是开玩笑啦,别摸了。展越就是唯恐天下不乱,喜欢胡说八道。”展晓白拉住林吉安的手,说。
林吉安黑了脸,说:“我们还没结婚呢,你就敢这样骗我!那以后我们结婚了,你是不是——”
落遇突然大声嚷嚷:“哎,这是你们村吧?哇,你们村子这么好看啊。这树林,我看着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吧?”
林吉安的注意力被转移,也抬眼看窗外。
展越把车子驶进一个村子,村口处是几十棵大树。树干大得,得三四个人张开双臂,才能环得过来。
“这是什么树啊?真够气派!”落遇啧啧道。
“亏你还是农村的,居然连这都不认识。这是古枫树!”展越不忘打击她。
“我听说过枫树,还没听说过古枫树。哎,展越,这枫树跟古枫树有什么区别啊?”落遇问。
“无聊!”展越回答。
“晓白,这树有多少年了?”林吉安也十分好奇,问道。
“听说是有上千年了。始建村的时候就在了,说是为了辟邪镇村。”展晓白说。
“哇,你们村是千年古村?”林吉安双眼冒星星。
“我们村有个古祠堂,一会吃完饭让晓白带你去看看。不说千年吧,五六百年是有了。”展越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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