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熙的脸更白了，紧抿着唇不言语。雪秀是个聪明人，那时不怕，不代表后来没发生什么让她害怕的事。雪秀握握她的手：“现在在家里不会有那个东西了。你别怕，我等下煮点压惊茶给你喝。”

“压惊茶是什么？”

“不知道，应该有这个东西吧？我去问问杜大娘。”

虞熙忽然想起什么，望着她道：“要不然你去傅大夫那里一趟，问问他？”

雪秀也没有多想，点点头。她不是随时都可以出王府，要向春芽园的管事申请。恰巧今儿管事的大娘家里添了孙子，人逢喜事，大手一挥就让雪秀出府了。

雪秀挽着个竹篮子徒步去回春医馆。

陌生的街道，陌生的行人，她来到金都已经六年，走在金都大街上的次数一边手都数得过来。

回春医馆里，傅明琛正在给一位妇人诊脉，抬眼的瞬间，看到雪秀东张西望着，不由朝她招招手。

雪秀便笑盈盈地走到他跟前，听他叮嘱妇人如何吃药，如何注意保养，那妇人连声道谢，拿了药方去药房抓药。

傅明琛看着雪秀，“你怎么来了？哪里不舒服？”

“哦，没有，不是我。”

“那是虞熙？”

“她也没有什么。只是，傅大夫，你能不能告诉我吃什么东西可以压惊？”

“压惊？”他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，“受到惊吓，一般来说是因为情绪紧张紧绷，食物没有什么作用，药物也只是让人睡觉，起不了太大作用。”

“啊？这样啊……”雪秀有点失望。那岂不是白跑了一趟吗？

“你受了什么惊吓吗？”

“不是我。”雪秀呵呵笑道，“是虞熙。”

傅明琛怔了怔。虞熙？

她怎么可能需要……压惊。

她不管是勇气和胆识都超出他的见识之外，他不曾想过她会怕什么东西。他道：“你能不能转告虞熙，让她到我这里来一趟，我有些东西要给她。”

“好。”

雪秀回府后，将傅明琛的话转达给虞熙。虞熙很纳闷：“你怎么和他说的？”

雪秀单纯而认真：“就说你受了惊吓啊。”

“……咳，你真是。”她抚抚额，“我给你创造机会让你们见面，你怎么就光提起我呢？”

雪秀的嘴巴慢慢张大，“创造机会见面？你……我……”

“傅大夫是个好人，不是吗？”

雪秀呆住了。她当然知道傅明琛是个好人，但，虞熙为何要替他们制造机会见面？傅大夫那样的人，是看不上她的呀。

虞熙不知道傅明琛要拿什么给自己，只好跑一趟。但他不在医馆内，一个老大夫道：“傅大夫回家去了。”

他果然在家。见到虞熙来敲门，倒也在意料之内。一进院子，便闻到股儿淡淡的香味，她不由问：“是什么的味道？”

傅明琛指指茶台上一碗冒烟的汤，“五味宁神汤。”

“……”不会是给她喝的吧？

‘“等稍凉一些趁热喝吧。”

“谢谢你，傅大哥。你不要听雪秀说，我没受什么惊吓。”

傅明琛让她坐到身边来，诊她的脉，又观察她的神色。脸色比往日苍白，连嘴唇也是白的，额头上有虚汗，脉搏跳动很快，所以呼吸急促。

“我没事啊。”她讪讪地。

“看你的样子，倒确实是吓到了。”傅明琛唇角微弯，“我不知道一向胆识过人的虞熙也会有怕的东西。”

她嘴唇动了动，低声道：“我又不是铁打的，怎么会没有害怕的东西呢？”

轻轻的带着落寞的语调，让傅明琛怔了怔。是呀，谁会没有害怕的东西，更何况，她就只是个姑娘。“别怕。”

他的声音很温柔，像来自亲人的关怀。虞熙低下头：“你不要告诉他。”

“嗯？”他眼眸一闪，“你说司辰？”

她点点头。

他笑：“我为何要和他说这些？虞熙和我的秘密，我才不会和他分享。”

“谢谢。”她小声地说，“我不想他看到他亲手培养起来的人软弱无用的样子。”

傅明琛是第一次听她吐露心声，是因为对他信任才和他说这些的，他懂。“那就软弱给我看，在我面前不用坚强。”

虞熙呵呵笑出来：“我也不软弱。就只是偶尔害怕而已，现在没事了，喝了茶，还有你的宁神汤，喝了之后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。”

“你在怕什么呢，虞熙。”他望着她。

迎上他关心的视线，虞熙没有防备地告诉他她有多怕蛇，那年别过头来，一只大蛇的头就在她的脸边，蛇信子舔着她的脸，她乍见时的恐惧，她掉进蛇洞时的茫然无措。这些，她没有和别人说过。

也许因为傅明琛平日里关心她像个长者，又或者他救过她们几次，她打从心里地信任他。

傅明琛只是望着她，叹了口气：“你辛苦了，虞熙。”

“也没什么，都过去那么久了。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，“你不会笑我吧。”

“为什么要笑？”他目光真诚，“你能和我说这些，我很高兴。那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，我都可以当倾听者。”

“……谢谢。”眼眶热热的，遭逢变故以来，虞熙封闭自己的心，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人敞开过心扉。

他的那句“那就软弱给我看，在我面前不用坚强”摧毁了她的心墙。她想，如果哥哥还在，如果父亲还在，他们一定是像傅明琛这样的。

送虞熙回王府的路途中，傅明琛叫她：“虞熙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雪秀是个好姑娘，不过不适合我。”

“……”被他看出来了。虞熙的脸热热的。

“你不用操心我的事，我也不是清心寡欲一辈子打算独身一人的，有合适的好姑娘，我会把握争取。”

“哦。”好吧，其实她是自私地想要雪秀有个好归宿。

王府侧门口，他低低地说：“去吧。我看着你进去。”

那天夜里，宁神汤没有给虞熙多少帮助，她整晚都在噩梦里挣扎，几百只上千只蛇蠕动着，迅速地滑行着朝她奔来，她惊恐地要逃跑，可是蛇洞那么小，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！

在那些蛇碰到她的时候，她忍不住尖叫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