奚风将宁虞儿的眼皮向上翻起,瞧了瞧她泛白的瞳孔:“看来是中了锁魂之术,这小书生得罪了哪号人物?”
卖画老人犹犹豫豫道:“这……我不知晓,不管如何,道长先救救他吧。”
奚风摊开空荡荡的手,漫不经心道:“老人家,拿了钱财替人消灾,这句古话您老难道忘了?”
卖画老人从兜里掏出碎银子,毫不犹豫地递到他面前:“近些日就赚了这点,道长你看够不够?”
奚风瞄了眼银两:“找我施法要九十九两,这才二十几两怎么够呢。”
“可我只有这么点,以前赚的都给了婆娘,要不我再回家去取?”
见卖画老人佝偻地要离开,奚风不耐地摆摆手道:“得,今早替一家大户除了猫妖,一个月的伙食也赚到了,就当吃饱了没事干积积阴德。”
“那这些银两……”
“您老还是收着吧,这点还不够贫道塞牙缝。”
“谢谢,谢谢道长。”
奚风抽出一张黄色符纸,竖着贴在宁虞儿的额头,三指掐成结印点在符纸上,朗声诵道:“清清灵灵,心下丙丁,右观南斗,左观北斗,吾能混天,天地发生。吾诵一遍,可退邪魔。急急如律令。”
施法刚毕,车板上的宁虞儿阵阵抽搐,眼皮撑开一道细缝后,涣散地盯着一高一矮的影子,又沉沉闭合起来。
卖画老人瞧她脸容发白,担忧不已:“道长,能治好吗?”
奚风面色凝重:“只能留她在道观一夜,贫道会另想办法。”
当晚宁虞儿清醒时,迷糊间听到数数的声音,额头像蜜蜂蜇了般剧痛,刚要伸手揉揉疼处,一声清朗的喝声打断她的动作。
“别碰,想把手也扎成刺猬嘛。”
宁虞儿才察觉视线被一条黄纸挡住,挪开黄纸的一角抬眼看去,瞧见额头扎了数十根短细的银针,惊愕地低呼一声。
“这针不同于你之前扎的,不见血的。有什么好害怕的,不扎怎么把额头的黑丝取出来。”
宁虞儿捋捋思绪,轻咬下唇喃喃道:“哪里来的黑丝?他对我做了什么?”
那人点上第二根油灯,幽黑的室内微微敞亮,将颀长的影子拉到斑驳陈旧的墙壁上:“你得罪的是哪号人物,是不是欠对方很多钱?”
宁虞儿微微失神,点头应道:“你说的不错,我欠他不少银两,这辈子都还不起了,只能跑路。”
“我就猜到除了钱财之时,谁会下这么狠的咒术,将你生生世世捆在他身边,原来是想榨干你所有银两啊。”
“说的极是……”宁虞儿忽然猜出他是谁了,从黄纸缝隙的瞧了过去。
燃烧的灯丝啪的一声,烛光如深夜昙花绽放,在他乌黑的发丝摇曳出淡黄光晕。那人侧面对着她,数着手掌心的碎银子,俊美的容颜浮出专注之色,即使行为过于贪财,也着实让人无法讨厌。
宁虞儿问:“风道长,现今是何历日?”
“喂,不要突然打断我,好不容易数到八百了。”奚风头疼脑涨地拨着银两,顿了顿还是干巴巴的回道,“过了明早就是二月初一,怎么了?”
宁虞儿倏地立起身,看着天色来回走动,满脸的懊丧:“已经二月初一?初九就是会试了,我居然耽误了那么长时间……”
“小书生,你是要去京城参加科举?京城离这里乌谷镇不远啊,不花一个时辰就到了。”
若是以往听到这番话,宁虞儿是全然不信的,不过知道他法术高强后,在希望渺茫的情况下她愿意一搏。
宁虞儿掏出竹筐所有银两,捧到奚风的面前:“求风道长一事,你能赶尸回乡,也能送活人吧,能否将我送京城一趟。”
没想到奚风果断摇摇头:“你给的银两太少,遁地术用过一次后,要花一天时间恢复,也就是耽误我一天其他的生意,只送你一个人太不划算。”
宁虞儿虚软地说道:“我现在只有这些,等到了京城再想办法还你。”
奚风看也不看她一眼,冷冷道:“片面之词我听得多了,没一个兑现的。天马上亮了,你可以走人了,别打扰我数银子。”
宁虞儿听了他冷酷无情的话,抿起红唇将银针一根根拔下,愠怒地摔门离开。
她在道观的院子渐渐冷静下来,忽然觉得由于太过着急,未免表现有些无理取闹了。对方好歹帮过她几次,无缘无故的凭什么再帮忙,能帮她的只有自己。
她将手里的银两捏紧,环顾这布满灰尘的道观,淡红的唇角微微翘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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